[原创短篇小说] 还玉（二）

（接上篇：还玉（一））

　　楚云飞失魂落魄地出了公安局，他不怪林雄，他有今天，完全是咎由自取。而林雄有今天，却是因他而起。他知道林雄说的是真的，但是他不相信。他相信他一定能找回小海。

　　从小海失踪到林雄被捕，中间不到三个小时。小海应该就在本市，或者是邻县。楚云飞一想到可怜的小海此时不知道受了多少苦，就心如刀割，他决心不管付出多大代价，哪怕是上天入地，都一定要找回小海。楚云飞关了店面，向公司请了假，开始对市区一处处排查。

　　可是偌大的北京城，要找一个人，无疑是大海捞针。时间很快过去了一个月，小海依旧毫无消息。

　　这一天，满面风尘的楚云飞来到城郊的一所烂尾楼，那里聚集着很多流浪乞讨人员，在一个垃圾堆旁边，正在全神贯注进行搜索的楚云飞突然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，“叔叔”。楚云飞回过头去，只见小峰趴在一堆垃圾中间，用两只无神的眼睛盯着自己。

　　眼前凄惨的一幕让楚云飞心如刀割，眼泪夺眶而出，滴在胸前的衣服上。

　　小峰更瘦削了，骨头根根暴起，遍体鳞伤。衣服破烂得如同树叶，软塌塌的贴在身上。唯独那双眸子，依旧那么黑，那么亮。

　　楚云飞脱下身上的大衣将小峰紧紧包裹起来，然后抱着他一路狂奔来到街旁，拼命地挥手拦车。他在心里发誓，一定要将从前亏待小峰的父爱加倍还他。　　

　　楚云飞请来医生为小峰治疗，自己全天陪在小峰身边。小峰虽然伤得重，好在年轻底子好，又是些外伤，没多久就有了好转，身体也调养得健旺起来。

　　这天，楚云飞给小峰做了他最爱吃的汽锅鸡，满足地看着小峰将一大罐鸡汤大口大口地喝完。正要去洗罐子，却听到身后的小峰清晰地喊道“爸爸。”

　　“咣当”一声，罐子从楚云飞手里掉到地上，楚云飞踩着满地的碎片扑到小峰床前，惊喜地问道：“你叫我什么，再叫一声。”

　　“爸爸，我是小海，楚海生。你的儿子。”

　　小海身体还很虚弱，他靠在床头，断断续续地讲述了自己的故事。

　　他被林雄拐走之后，并不是像楚云飞想的那样，林雄刻意隐瞒他的身份。相反的天天被林雄拿着一张楚云飞的照片对他洗脑，说这是他的亲生父亲，因为做了昧良心的事情，自己一报还一报，替天行道来了。楚云飞偷了他的玉，他则偷了楚云飞的儿子，是楚云飞把他送进虎口，他一定要狠狠报复这个禽兽不如的父亲，为自己这段日子的遭遇讨个公道之类。

　　小海是个善良的孩子，他知道是父亲有错在先，他同情林雄的遭遇。不愿意恨林雄，更不愿意恨自己的父亲。他一直想要逃出组织，却每次都被抓了回去。直到这次林雄胁迫他跟楚云飞接头，要让楚云飞亲眼看着儿子锒铛入狱。

　　没想到小海的宅心仁厚和天生的父子血缘，让事情往相反的方向发展。林雄没料到小海并不恨他的父亲，还冒着生命危险去报信。从跟踪小海的探子那里知道情况后，不禁慌了手脚。命人狠狠打了小海一顿，打伤了他的腿，又搜走了他身上的通讯工具和钱。正要把他扔出去，警方已经包围了他们。慌乱中他们把小海扔在城郊，自己逃之夭夭。这些天小海不能动，只能靠着垃圾和一些好心人的施舍度日，要不是楚云飞找了去，他只怕活不久了。

　　楚云飞抱着小海，眼泪落在他的头发里。一时贪念，造成如此恶果。他真的是悔恨莫及。

　　小海抬起头“爸爸，别哭了，我这不是好好的吗？爸爸，我们去把妈妈接回来吧，重新组个家。这些年我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，我好想有个家啊。”

　　“好。”

　　楚云飞摸摸小海的头，起身从柜子下面拿出一个黑色的包裹，一层层打开，里面静静的躺着一块剖开的原石，玉质温润，品相卓绝。虽然露出的只是冰山一角，但罅隙里那一抹莹润的绿色，依然使小海目为之夺。

　　楚云飞轻轻抚摸着原石，声音里有无限感慨：“这就是我掉包的那块原石。多年前的‘赌石之王’的美誉，让我的财富和地位达到人生顶峰。可是我并不快乐，甚至为此惶惶不可终日，因为我拿了不该属于我的东西。而且这些东西是以我和你们母子的二十年分离换来的，代价太大了。

　　孩子，我们一起去新疆，把你妈妈从姥姥家接回来。但是在这之前，我要先去还玉。爸爸年轻的时候，不懂得替别人着想，也不明白生活真正的涵义。以为只有金钱和地位才能让我们在这个世界安身立命。后来爸爸金盆洗手，做了一名太极教练，在中奥伍福公司教授九太极。洗尽铅华之后，爸爸才明白，这世上真正可贵的，是一颗诚实的灵魂，和一颗肯为别人去着想的爱心。唯有如此，我们才能拥有圆满的伍福人生。而我为了浮名微利丧失了做人的尊严，何其愚蠢？

　　林雄其实心地并不坏，是我把他逼上了绝路。我要去向他忏悔。我以为原石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，我错了。我不该去贪求别人的东西，却忽视了身边真正的幸福。林雄说的对，你才是这世上最珍贵的，是我的玉。我明天去向林雄还玉，同时也谢谢他把玉还给了我。你在那样的环境里依然能够保持一颗善良、宽厚的心，宽恕别人，我，要向林雄说一声谢谢。”

　　“爸爸”。小海的眼里噙满泪水，他张开双臂，一下子扑向楚云飞，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。楚云飞紧紧地抱着儿子，喃喃道“我又有家了。”（完）（文/李蓁蓁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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